前言提要PREFACE TO THE FEED大家好,本次推文是由兄弟Tian带来的《FTM手术史:当下、过去、未来》。 本文介绍了不同时期里,FTM手术的发展与困境。如文章所言——“随着跨性别者可见性的提高,投身于跨性别者健康服务事业的医疗从业者数量也会随之增多......”希望通过大家的传播和努力,拥有更多元、更受尊重的未来。 另,兄弟盟公众号长期接受“跨性别”相关议题的投稿,题材不限,欢迎私聊猫哥~
一、当下:困境每年的11月20日是跨性别纪念日(Transgender Day of Remembrance),又称跨性别死难者纪念日或跨性别追悼日。跨性别纪念日于1999年设立,距今已有二十年之久。设立该纪念日的初衷是为了向1998年11月28日被谋杀的跨性别者Rita
Hester致敬。相关活动始于同年的“Remembering Our Dead”(纪念我们的死者)网站计划和1999年旧金山的烛光守夜活动。令人遗憾的是,如同大多数反跨性别谋杀案件一样,该案件至今没有任何结果。 然而跨性别纪念日的意义却不仅止于此。它的设立既是为了悼念如Rita Hester一样的反跨性别憎恨暴力谋杀事件的受害者,也是为了让社会上更多的人了解到跨性别群体和他们所经受的暴力,提高他们对有关问题的认知和重视程度。 作为一名跨性别者,我一方面为过去LGBTQI+群体在大众视野里的可见度提升感到欣喜,一方面却放不下内心的隐隐担忧,跨性别群体所面对的现实并不乐观。 首先,国内针对跨性别者提供的医疗资源极度匮乏和不平均。在中国,只有少数几个大城市(北京,上海等)的极少数医院(北京大学第三医院,上海长海医院等)设置了针对于跨性别者的医疗资源,比如激素治疗,性别确认手术以及相关护理等。这样的地域差异让大部分生活在较小的城镇的跨性别者们陷入了两难境地。医疗资源的不够普及大大增加了跨性别者就医的成本。以四川省为例,从四川成都到上海的往返机票就要1500人民币(参考:2020成都薪资报告显示,成都的月平均薪资为4600元)。再加上住宿,外食,挂号费等额外费用,跨性别者进行一次针对性别过渡的就医要花费超过一个月的工资。成本的高昂让大多数跨性别者对于通过正规就医进行性别过渡望而却步。2017年北京同志中心进行的中国跨性别群体生存现状调查报告显示,高达82.3%的受访者认为中国性别确认手术的资源“不太充足”或“很稀缺”。72%的跨性别者通过“自行阅读说明书或查询资料”来使用激素类药物。仅有7%的激素类药物使用者会在医生的指导下定期体检。医疗资源的稀缺导致跨性别人群普遍受到健康问题困扰。研究显示,在使用激素类药物的跨性别者中,有53%已经出现了健康问题,而15%的使用者的健康问题到目前仍未得到解决。 图一:北京大学第三医院图二:上海长海医院虹口院区(又名411医院) 与此同时,中国独特的文化背景也将跨性别者置于伦理道德的风口浪尖。在中国,曾经年满20周岁的跨性别者可以在父母同意的情况下实施性别确认手术。去年手术新规下调至18岁。2021年3月28号,18岁的跨性别女性Abbily在社交媒体上发布声明,声称自己已经进行性别确认手术,正在申请更改身份证件上的性别。这位网红的声明很快被网友发现破绽,而“破绽”的其中之一便是Abbily生于2002年12月,目前只有十八岁,并不符合中国施行性别确认手术的年龄要求。Abbily随后在微博上发表声明道歉,称自己只是由于“急于说明情况”才使用了网上的虚假图片。我并不赞同这样的造假行为,但确实可以对她的性别焦虑感同身受。这样的年龄规定无疑将手术意愿强烈但未成年,或年龄介于18-20周岁的成年跨性别者置于无法解决的性别焦虑中。而性别焦虑导致的造假行为又进一步污名化跨性别群体,造成了恶性循环。 要求年龄只是同意为跨性别者施行性别确认手术的一个基本要求,而另一个让人头疼的要求即是获得父母的同意。这个要求是没有年龄上限的。也就是说,作为一个完全具有行为能力的成年人,即使这位跨性别者自己已经人到中年,甚至自己已经做了家长,ta仍然需要ta的父母的签字甚至陪同才能进行性别确认手术。在笔者所在的跨性别男性社群中,笔者了解到有许多30-40岁,已经工作多年的跨性别男性仍然为无法争取到父母的支持而苦恼,而其中的一部分由于无法取得父母的同意书,甚至选择铤而走险,到非正规的医疗机构进行手术。 35岁的亚亚是一名跨性别男性。由于种种阻力,已经工作多年,有了一定积蓄的亚亚尚未和父母出柜。无法取得父母同意书的亚亚在去年10月来到了湖南岳阳的一家美容整形机构进行乳腺切除手术。亚亚总共为这次非正规的手术支付了2万4千元人民币,这样的价格和在正规医院进行乳腺切除手术的价格相比不仅不算优惠,反而还要贵上几千块钱-笔者本人去年10月底也在国内某正规医院接受了乳腺切除手术,总共仅花费了2万元。对于亚亚来说,相对高昂的手术费用并没有换来更好的效果。这场在美容机构进行的乳腺切除手术最终以失败告终,手术效果与整形机构承诺的“微创平胸“大相径庭-亚亚的胸部并不像他期待的一般平坦,反而出现了明显的凹陷和疤痕增生。在半年的恢复期满后,对手术结果彻底失望的亚亚在网上查询了该机构的注册信息,发现类似的机构根本没有做乳腺切除手术的资质。平静下来后,亚亚决定勇敢地站出来,披露这类机构的丑恶嘴脸,以此警示其他需要进行此类手术的人。亚亚最终将自己手术失败的经历付诸于打官司,通过法律途径维权,他想以此提醒大家,如果有机会征得父母的同意,一定要去正规的医院进行此类手术。 图三:亚亚与整形机构的转账记录 图四:亚亚查询到的该机构注册信息 在中国,像亚亚一样不被支持理解的跨性别者占据着社群的大多数。研究显示,高达89.1%的对于性别确认手术有需求的中国跨性别者由于某种原因无法进行手术,其中排在前三位的原因分别为经济原因,父母不同意和年龄未满20周岁。跨性别者面临的手术困境是社会以及家庭环境对于性(别)少数群体的歧视造成的,而导致大范围歧视的根本原因是跨性别在中国尚未去病化。2019年5月25日,世界卫生组织(WHO)在新版的《国际疾病与相关健康问题统计分类》(ICD-11)表格中将跨性别从精神疾病分类中移除。与此同时,用来描述跨性别者的污名化词语“性别认同障碍”一词也改称为“性别不安”。美国心理学会认为,只有当一种心理状态本身造成严重的痛苦或残疾时,才算是精神障碍。许多跨性别者并不把自己的性别认同认为是一种疾病,被性别不安所困扰的跨性别者们实际上是因为医疗资源的稀缺和社会的歧视而感到痛苦。换言之,跨性别者们的困扰是外因造成的,而非与生俱来的。著名性别理论学者朱迪斯巴特勒指出,性别是一种被社会文化限制和塑造的“表演性行为“。性别不是与生俱来的,而是社会建构的产物。没有任何一种性别认同是“错误的”,没有一种性别认同比别的性别认同更“自然”或者“正常”。既然如此,跨性别当然不应该被视作一种疾病。但在中国,跨性别者们仍需要取得“易性症“的诊断才能进行正规的激素和手术治疗。在百度百科上,“性别认同障碍”词条仍被归为心理疾病的一种。 在中国,跨性别者的生存状况仍需要极大的改善,与跨性别者相关的医疗健康服务仍有很长的路要走。那么,在世界范围内,跨性别群体是如何逐渐去污名化的呢?针对跨性别者(本文着重讨论跨性别男性)的手术又有怎样的发展史呢?是谁力排众议,在1920年代为跨性别者进行手术?早期的的性别确认手术和现在的性别确认手术有哪些不一样?在本文的第二章“过去”中,我将与读者们一起回顾和纪念那些勇敢的先驱者们。
三、未来: 更可见,更包容,更便利由于篇幅所限,关于过去的故事就写到这里。中文网络上能找到的关于性别确认手术的资料实在太少,在花费了大约一周时间查阅,翻译和核实文中所引用的资料后,我只想感叹,一点点的包容可以带来多大的改变啊。如果没有像赫希菲尔德医生这样灯塔般的人存在,如果没有社会极少数人对于跨性别者一点点的同情和理解,这些生活在20世纪初的先驱者们或许就不会摆脱性别焦虑的深渊,或许就不会有勇气站出来让世界看见,或许就不会有未来的成就,或许一生都不能过上一天属于自己的生活。如果没有性别确认手术,贝尔或许会再度寻死,而不会成为著名的女权主义者和畅销书作家;而哈特或许会郁郁而终,而不会研究医术,不会最后自己也成为那个像灯塔一样照亮别人,拯救数千生命的人。也许,那一点点的包容,就足以点亮万千跨性别者的生命。 在社会能够给予更多包容的基础上,我希望更多的跨性别者能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发声,增加社群的可见性。可见性,和包容度,是相辅相成的。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可见性意味着权利。赫希菲尔德,贝尔,多拉,哈特,正是这些先驱者的勇敢尝试和大胆发声推进了包括性别确认手术在内的一系列跨性别医疗健康服务的发展。1997年,德国将性别认同保护纳入法律。2006年,德国通过《平等待遇法》,将反就业歧视等纳入法律。而这一切的权利,都是先驱者们的勇敢发声奠定的。权利是争取来的,而争取的前提就是被看见。我坚信,只要发声,总会有改变。在中国,也有一批像赫希菲尔德医生这样与跨性别者共情,愿意为跨性别者提供医疗服务的医生,比如上海长海医院虹口院区(411医院)的赵博医生,和北京第三医院的潘柏林医生等。随着跨性别者可见性的提高,投身于跨性别者健康服务事业的医疗从业者数量也会为之增多,跨性别者的就诊也会更加便利。 让我们一起畅想一个更可见,更包容,更便利的未来,而这一切,只需要从小小的善意和改变开始。注:本文中针对“跨性别男性”的医疗资源适用于任何有意向进行性别过渡,指派性别为女性,自我认同非女性(包括跨性别男性,非二元性别,性别酷儿等)的群体。注:本文旨在帮助中国的跨性别男性群体了解跨性别手术的历史,程序和资源。为了达到这个目的,由于网上提供的信息不透明,因此在文章末尾附上一份跨性别友好诊所和医生的清单。注:由于篇幅所限,也因华文世界讨论跨性别男性手术史的资料较少,第二章的手术史仅从跨性别男性的角度出发进行介绍。我会在此公众号继续更新与跨性别女性有关的资讯和文章,敬请期待。跨性别友好医生、医院清单网址:https://mp.weixin.qq.com/s/AEYFx5U8XOoHzXlwd2Sra(链接来源:跨儿说TransTalks公众号)跨性别男性发展历史时间线一览:https://transguys.com/features/ftm-trans-history(仅英文,由于版权问题,可联系我阅读我自译的中文译本)Works cited:1.Bullough, Vern L. “Magnus Hirschfeld, an
Often Overlooked Pioneer.” Sexuality and Culture, vol. 7,
no. 1, 2003, pp. 62–72. Crossref,
doi:10.1007/s12119-003-1008-4.2.Sheldon, Natasha. “11 Remarkabl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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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 historycollection.com/11-remarkable-transgender-people-history/6.3.“FTM Contributions in HIStory. ”Waybackmedicin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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