酷学速递Vol.10 | lesbian的欲望景观：媒介再现与色/情消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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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栏目将定期从性/别主题的学术期刊中，抓取最新的、反映本土经验的人文社科领域研究。
每期，我们将会围绕一个主题进行汇编，整理相关研究的内容与方法，期待与性/别研究者或兴趣者共同分享相关研究的选题与操作方法。我们也欢迎大家提供感兴趣的议题，分享交叉性话题下的独特经验。
女同性恋如何做爱？也许很多人的脑海会浮现百合电影中唯美浪漫的片段，或是色情网站上“女同性恋”分类下的性感画面。
然而现实里，对于女性同性性行为的视觉再现（此处不包含由酷儿群体制作并服务于酷儿群体的媒介产品），总是逃不开异性恋霸权思维与男性凝视的如影随形；女同性恋的欲望探索和个体实践也面临着不为大众所熟悉的挑战，其个中情状值得细细分辨、探讨。
从本期栏目介绍的研究来看，更为吊诡的现象是，就算研究对象是女同性恋色情片的受众，男性与异性恋女性所得到的关注也远远高于作为影片“主角”的酷儿女性受众所得到的关注。
酷学速递Vol.10和Vol.11两期，将分别聚焦"女性同性性行为及其视觉再现"和"女性同性性行为的困境与挑战"的相关研究，从视觉呈现、消费主义、亲密关系、跨性别等视角考察女性同性性行为再现的媒介文本受到哪些力量的影响型塑、对女同性恋性生活的检视又存在哪些固化思维与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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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期主题 –
女同性恋的欲望景观：媒介再现与色情消费
- 核心问题 -
女性同性性行为的视觉再现文本有着怎样的特征？
它们预设的观看者是谁？
女同性恋如何面对异性恋霸权和男性凝视主导的色情媒体市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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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女同性恋色情片
《同性/异性网络色情片中的攻击与快感：对双人场景的比较内容分析》
Aggression and Pleasure in Opposite-Sex and Same-Sex Mainstream Online Pornography: A Comparative Content Analysis of Dyadic Scenes
[作者]
Kimberly Seida & Eran Shor
[关键词]
色情片；网络；攻击；快感；内容分析；异性恋；同性恋
pornography; online; aggression; pleasure; content analysis; heterosexual; same-sex
“没想到吧！女同性恋色情内容展现了比其它类别更高的攻击性和侵略性”
快感和攻击（Pleasure and aggression）构成了“女权主义性战争”的辩论框架，因此，研究作为性相关信息（sex-related information）主要传播媒介的色情制品也尤为重要。
本文研究者将世界上最大的成人网站Pornhub每个类别中抽取观看次数最多的视频识别、提取出来，组成样本池并进行编码；研究发现：同性恋影片中可见的和非自愿的攻击以及快感展示的水平都比异性恋影片要高得多。更具体地说，女同性恋视频相对其它类别展现出了较高的攻击性和侵略性，这挑战了传统观念中对色情制品的二元理解：男性的性行为主要被视为支配和剥削，而女性的性行为则对应情感和平等。
“猫斗”之所以广泛受到女权主义者的批评，是因为它被惯常用以形容“女性之间为了争夺男性、权力或专业成就而进行的激烈竞争”，一是通过性化争斗中的女性来轻视女性共同体对严肃问题的讨论，二是预设女性之间的争斗永远是围绕男性和异性恋体制，是挑逗性的性感象征。
对此，研究者提供了三种可能的解释：
1）女同性恋影片的假定观众为异性恋男性，制作者通过展现主流异性恋性场景中不对称的权力关系来吸引异性恋男性。
2）第二种解释是女性暴力的色情化。屏幕内外女性对女性的攻击所带来的色情价值，已成为一种被称为“猫斗”（Catfight）的文化现象，通过使用性化的动物隐喻，"猫斗"叙事将女性对彼此的侵犯重新纳入男性的色情娱乐。
3）最后一种可能的解释是，随着女权主义的流行，亲密伴侣关系的暴力已经变得不被接受。这使得主流色情行业中，制作人与观众对男性在性行为中暴力对待女性的接受度下降。相反，两个女人之间的攻击可能被许多人认为威胁性较小，因为它不包含父权不平衡的传统概念，也不影射在（虚拟）卧室之外变成虐待关系的可能性。
2016年，《女斗》（Catfight）上映，由安妮·海切与《杀死伊芙》的主演吴珊卓共同演绎，是一部黑色幽默讽刺喜剧，讲述了两位生活不如意女性的故事。
02
那些观看女同性恋色情片的【女性】
关于女同性恋色情片受众的研究中，针对异性恋女性和男性展开的研究比例远高于对酷儿群体内部观看与消费的研究。这也让我们认识到，学术研究领域亦存在异性恋正统性（heteronormativity）。
《拉拉色情片｜女孩对女孩的一切：年轻女性对其接触女同性恋色情片的理解》
“Lesbian porn. Anything girl on girl”: young women’s understandings of their engagement with lesbian porn
[作者]
Claire Meehan
[关键词]
色情片；女性；身份；快感；操演
porn; women; identity; pleasure; performativity
“没错！女性更喜欢看女同性恋色情片，但罪恶感和羞耻感总是如影随形”
本文作者以年轻女性在三个英语互联网论坛上围绕在线色情的讨论为样本展开了定性研究。在年轻女性关于女同性恋色情的讨论中，异性恋身份的年轻女性批判性地参与了有关真实性、尊重、欲望和流动等观念的讨论。
这项研究显示，许多女性都喜欢女同性恋色情片，其中一些人表示对女性表演者有欲望，另一些人则认为女同性恋色情片中的女性表演者得到了更好的对待，这使她们获得的快乐得到了提升。此外，年轻女性对于性行为仍然存在禁忌感/羞耻感，尤其是像“女同性恋”此类超出了主流异性恋范畴的欲望。
这篇文章对年轻女性、互联网和色情的关系提供了进一步的见解，并探讨了女性对其消费女同性恋色情的态度以及态度背后的影响因子。随着新自由主义和消费主义的兴起，可用的色情类型和获取的便利性的增加，让互联网为女性提供了一个相对安全的空间，使得她们能够以匿名的方式自由地探索通常被视为男性专属的色情领域，这也促进了年轻女性从被动的性客体到能动性主体的转变。
《女性色情片：“为女性服务”的色情网站中的异性恋女性凝视》
Women’s Porno: The Heterosexual female Gaze in porn Sites “For Women”
[作者]
Terrie Schauer
[关键词]
异性恋女性；视觉编码；种族欺侮；直女；色情网站
heterosexual women; visual code; racial harrassment; straight woman; porn site
“女性色情片，无论它是否是由女性单独消费的，都进行了颠覆性的叛乱和互诉工作”
在服务于异性恋男性的主流色情片之外，一些声称“服务于女性”的色情网站正在兴起。这是否代表了一种彰显女性主体性的色情文化秩序正在建立？它们又是如何表现这种“女性凝视”的呢？
为了解答以上问题，本文对九个色情网站进行了比较性的文本分析，其中三个网站声称自己是 “为女性服务”的。研究首先总结了面向异性恋男性的主流色情片的视觉编码惯例。之后，研究提出，“为女性服务”的色情网站似乎正处于一个从边缘小众且排外的观看传统中挣脱出来的阶段，而这些“女性色情片”对于女性欲望的视觉编码似乎还没有发展出一套独有的表现惯例，而是融合了男性同性恋与异性恋色情片的编码传统（例如：在情侣照片中，女人身体扮演更重要的角色或处于视觉中心；对男性肌肉会有更加聚焦的呈现，男性也会扮演更加传统的“男子汉”职业角色）。
另外值得关注的是，“女同性恋”在“为女性服务”的色情网站中均有专门的入口和板块，这暗示了一种女性欲望的“流动性”——不同于男性欲望中“直男”与“男同性恋”的严格界限，女性性行为中至少有一方是双性恋。
图源｜[韩] 朴赞郁《小姐》（2016）
最后，这些以异性恋女性为针对受众的文本和网站的存在本身，证明了一种萌芽状态的互动行为——一种使女性色情观看者主体化的呼唤。在这个过程中，一种性积极的女性凝视正在产生，并正颠覆色情片中的男性观看传统。
《这到底是谁的性行为？妇女在屏幕上观看女同性恋者的经验》
Whose sexuality is it anyway? Women’s experiences of viewing lesbians on screen
[作者]
Julie Scanlon & Ruth Lewis
[关键词]
性别；性行为；电影院；女同性恋；女性专属
gender; sexuality; cinema; lesbian; women-only
“视觉艺术中对女性的物化导致女性'不断地观看自己'”
尽管在媒体研究中，性别是一个很好的研究课题，但迄今为止，学术界很少探讨女性，尤其是女同性恋者们，如何体验电影媒体对女同性恋者的描述和性别化的电影空间。本文填补了这个空缺，研究了女性观众与银幕上对女同性恋者的描述展开协商、互动和重新阐释的性别化体验。
“镜子”是女性同性性行为叙述中的一个重要意象，这也是为何女性同性性行为也有“磨镜”的古称。
这项研究主要采用焦点访谈方法，研究显示，女性观众对个人经历的描述，揭示了“内在化的”男性凝视的普遍干扰，以及她们在银幕内外抵制和颠覆父权制异性恋霸权的策略。
“作为一个坐在电影院里的女同性恋者，我把个人和社会的压迫叙述，无论是物质还是意识形态层面，都带在身边。”（文章受访者之一，Tamsin Wilton）
“如果我知道影片中的女性之间有明确的性行为，我不想去电影院看它的公开放映......我想控制我在哪里和什么时候看到它。我不想和直男坐在一个放映厅里。”(文章受访者之一，Kate）
在女性性行为被广泛物化的背景下，女同性恋者的性行为被异性恋男性的幻想所侵袭，这种认识使女性对屏幕上女同性恋者的观看体验和她们对观众空间的感受变得复杂。此外，对于一些女性来说，公共的电影院空间因为异性恋男性凝视的力量而变得并不舒适，一些女性通过采取 “不去”的策略来应对。这是对公共电影院空间的一个重要指控，正如Massey、Rachel Pain（1991）和Gill Valentine（1993）所证明的那样，电影院和其它空间一样，不是中立的，而是反映和投射出一个地方现有的“权力几何”（Doreen Massey 1994, 149），会对边缘化群体产生负面影响。
权力几何学（Power-geometry）
Doreen Massey在A Global Sense of Place中指出，地方是一种路径（routes）而不是根源（roots）。换言之，地方并不是一种稳固存在的事物，而是开放和变动的。在这种开放性的地方感中，Massey提出了权力几何学的论点。亦即，不同的社会团体和个体，以各自独特的方式，被放在这些流动和相互连结之间的关系里。“地方性(placeness)”不是某种内在化的历史所赋予的固有特质，而是不同群体在独特的自然和建筑环境中创造的东西，“地方性”是积累的历史与关系的混合产物。
尽管LGBTQ角色的能见度有所提高，屏幕上的女性角色也更加多样化，但公共电影院的空间仍然是性别化和异性恋的。由于主流电影中很少有关于女同性恋的描写，以及往往通过异性恋视角的呈现解读对女同性恋性行为进行收编，女性们退回到安全的私人观看体验中，享受屏幕上女同性恋性行为的无害展演。
Gustav Klimt, Wasserschlangen I
03
那些观看女同性恋色情片的【拉拉】
《“酷读色情”：将女同性恋身份和性行为置于香港的色情景观和性景观中》
“Queering pornography”: situating lesbian identity and sexuality in the pornoscape and sexual-scape of Hong Kong
[作者]
Sonia Yuk-Ying Wong
[关键词]
香港；女同性恋；色情片；酷儿色情片；女性性行为
Hong Kong; lesbian; pornography; queer porn; female sexuality
“将色情消费和主体身份置于本土语境中”
在这篇文章中，作者招募了30名年龄在20到30岁之间的具有女同性恋身份的本地中国年轻女性，在香港进行了为期三年的深入民族学研究项目。基于访谈材料，作者提出同性恋色情制品的“自由化”效应，即在香港传统性政治的背景下，主流的直男向、异性恋色情片继续代表了在香港何为“被接受的性、性行为和性别”，并在塑造公共话语以及异性恋和同性恋观众对性的想象中继续发挥着重要作用。
研究发现，将自身身份定位为女同性恋并不总是能够促使一个人改变其媒体消费习惯和资源获取方式，更不能够将一个人从直接环境和媒体环境中彻底拔除出来。许多受访者均表示，自己仍习惯于观看明显为异性恋观众制作的色情片。在她们成长的过程中，她们通过日本成人视频首先学习了何为耻辱和禁忌，而这些视频主导了城市的色情景观和性景观，强调了“被香港社会所接受的性”是什么模样。
Conditional Spaces：Hong Kong Lesbian Desires and Everyday Life (2011)
作者通过此研究想要强调的是，世界不同地区的女性和女同性恋者在性方面的可想象性和可能性仍然受到其社会文化背景的限制，包括主流男性导向的异性恋色情制品的主导地位、同性恋知识和材料的有限流通等等。这些条件导致了个体对性别、性身份和性行为的理解的巨大差异，而这些差异在欧美的同性恋身份政治中很少被处理或讨论。这导致了在不同社会中“女同性恋”群体间的异质性被忽略，并对理解和成为女同性恋者的方式产生了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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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献列表（按本文发布顺序）：
1.Meehan, C. (2020). ‘Lesbian porn. Anything girl on girl’: young women’s understandings of their engagement with lesbian porn. Porn Studies, 8(1), 21–38. https://doi.org/10.1080/23268743.2020.1756389
2.Scanlon, J., & Lewis, R. (2016). Whose sexuality is it anyway? Women’s experiences of viewing lesbians on screen. Feminist Media Studies, 17(6), 1005–1021. https://doi.org/10.1080/14680777.2016.1257998
3.Schauer, T. (2005). Women’s Porno: The heterosexual female gaze in porn sites “for women.” Sexuality and Culture, 9(2), 42–64. https://doi.org/10.1007/s12119-005-1007-8
4.Seida, K., & Shor, E. (2019). Aggression and Pleasure in Opposite-Sex and Same-Sex Mainstream Online Pornography: A Comparative Content Analysis of Dyadic Scenes. The Journal of Sex Research, 58(3), 292–304. https://doi.org/10.1080/00224499.2019.1696275
5.Wong, S. Y. Y. (2020). ‘Queering pornography’: situating lesbian identity and sexuality in the pornoscape and sexual-scape of Hong Kong. Porn Studies, 7(3), 315–326. https://doi.org/10.1080/23268743.2020.1751689
作者丨Louis，Fredie
编辑｜Meng
排版｜浣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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