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作分享|《Loop》遥控器:“她们作为女性对这个世界发出的质问将从我的喉咙里冲出来”

同语II

编者荐语:

“她们为女性留下的眼泪也会划过我的脸”。

以下文章来源于OrangeOrlando ,作者OrangeOrlan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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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源自音乐剧《聂小倩与宁采臣》的《身世》这首歌串起所有的内容。

开头是“你想知道一个女人,怎么会变成妖精,再从妖精变成了鬼,变成了漂泊的孤魂。”结尾是“所有的小倩终将化成妖精。”刚好串起一个无望的轮回。中间部分的内容是,其他几部舞台剧里七个女性角色经受的,比如有可能的性侵,在学业或职业上受到不公平对待,婚姻,家庭,生育等等,而这刚好就是一个女性的一生要面临的问题。


这里似乎包含着某种公式,“女人”在这个句子里仿佛一个转换机器,所有奇奇怪怪的原材料都可以在这里被加工成世界希望的“完美成品”。

基于对本体和喻体的发散,我思考“痛苦”是什么,“暴力”有什么,如何加工的,最后人看到的又是什么。很巧的是,开始构思zine的时候我刚看完话剧《深渊》,我想既然是人创作的戏剧,那它应该是“加工”后的成品,那我就看看里面的女性角色吧。其实很失望,女人的故事总是那样,痛苦的千篇一律,有的甚至连名字都没有留下,只是什么“公主”、“X妻”。

籍此,这个zine突然让我思考,为什么很多文学作品影视作品也好,一个悲惨的女性角色,一定是被性侵,被男性伤害。我突然觉得,可能加工这个过程本身也在被“加工”着,最后大众看到的就是一些标准化的苦难。不否认这都是女性要真实面对的事情,但我想探讨更多,可能不那么激荡、可能不那么撕裂的东西。所以有了这篇文章,一些新的思考,以及后面的纪录片。


纪录片记录了我们三个人缝纫的时刻。外婆是裁缝,她是最熟练的人,缝纫对她来说是谋生的工具,退休之后她还是会给自己或者给我们做衣服,每件都是独一无二。对妈妈来讲是特长,是小时候的耳濡目染,补好掉线的衣服,或者改掉不舒服的版型,偶尔也自己做做衣服,但因为道行尚浅,需要外婆指导。而对我,缝纫其实很远,小学参加过一学期的布艺兴趣班,关于针线最高的技艺就是做线装书,如果我想改衣服,也只能画好设计稿请外婆和妈妈帮忙。

外婆家留了一个房间专门用来做缝纫,堆满了线轴和布料,在做zine的时候我又去到那个房间,这次我带着一些小任务来,我们三个人就在那个房间一边缝一边聊天,世界短暂的只剩下我们三个女性。我去思考我和这两位长辈的关系,去理解她们的行为和思想。

在缝那些线的时候我去回望我的人生,或者说是重新审视我的人生。说巧不巧,在加入这个工作坊前不久,我和我的妈妈进行了一次,自从我们认识以来最深刻的交谈,她告诉我好多长辈们一直瞒着我的事情。可能每个家里都有秘密,有人抽丝剥茧出好结局,就有人会拿到坏东西。



之前(工作坊)破冰的时候我说,我觉得这个社会做过最厌女的事情就是把一个女人变成妈妈。女人是后天成为的,妈妈也是歌颂出来的,之后我又和妈妈和外婆聊天——我最亲近的两位女性长辈——她们的故事完全验证了文章开头那个公式。不管是从“父亲”“丈夫”“兄弟”“儿子”“女婿”这样身份的人那里受到的痛苦,还是作为“女性”长大受到的痛苦,我从她们的讲述里了解到的,是关于生活最赤裸的真相。我也尝试着去吐露一些,我之前不太敢和长辈说的事情,在交谈的时候我们像被扒光衣服的人,赤裸地拥抱。

我一边缝我的zine,一边和妈妈聊了很多,期间和妈妈一起去探望了几次外婆。我其实很害怕衰老和死亡,有时候看着外婆脸上的皱纹我会觉得我在看夕阳。我抑制不住自己的悲观,可是外婆展现给我的毫无疑问是她那个年纪才能有的豁达和乐观。爷爷去世的时候她打电话给奶奶,当时我们在爷爷的老家奔丧,外婆的声音从听筒里流出来,“亲家,不用怕,爷爷今年八十多啦,是喜丧。不用怕,我们都有这一遭。”那次之后我才知道衰老和死亡不是无解的,老去是收获时间,死去是归入宇宙。

所以这本zine的起点虽然是向外的女性生活探究,但终点却是向内的对我自身生命体验的洞察。《妈妈!》里面说:不是每个女人都是妈妈,但每个女人都是女儿。我想从女儿这个议题开始,我和妈妈会有相通的部分。再到女性这个身份,把母女这个关系暂时从我们身体里抹掉,我们对彼此的理解和纠缠又会更深一步。其实一直到今年,我和妈妈相遇的第20年里,我好像重新认识了一次妈妈,我突然读懂了她的愤怒,她的无力,她的喜悦,她的痛苦。但是和解吗,不和解,我不和和过去任何在原生家庭里受到的打击和解,因为我的痛苦和愤怒也是真的,它们已经是我生命的一部分。《厌女》里面有提到:“摆脱母亲和女儿的身份是从申明'我不是你'开始。”我觉得我们好像摸到了一些门路,对于过去我们能做的只有告别,好在生命里总有契机,我可以和我的妈妈我的外婆,一起老去,死去。

所以一针一针下去,不止是zine,它们也刺向我的大脑,手中进行着重复劳动的时候,脑子里是无穷无尽的疑问和泛滥不止的情绪。代际和血缘是很神奇的事情,有时候是馈赠,有时候是诅咒。因为遗传我携带着贫血基因,因为遗传我有不用染就是深棕色的头发。电影《美国女孩》里的女儿说:因为她(母亲)的恐惧会成为我的恐惧,她的软弱会使我软弱。外婆和妈妈经历过的厌女我毫无疑问正经历着,她们作为女性对这个世界发出的质问将从我的喉咙里冲出来,她们为女性留下的眼泪也会划过我的脸。

我还曾经以为自己是这一辈里最出格,最特别的小孩,我要比所有人都酷,我以为我有冲破一些牢笼往外跑,曾经想过跑得离家越远越好。但事实上,就像这本头尾被我缝合起来的zine一样,我发现她们(外婆、母亲)的痛苦最后都会变成我的,我没有往外甚至半米,我以为我跑得足够远,但是某一天我突然意识到,我拼命狂奔的这条路是环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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