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期待基于互相理解的联合,而非取消差异的团结” ——与《酷拉时报》的快问快答 |姬羊x同语③

同小语 同语II




同语口述史栏目姬羊同笼播客即将联合推出第二期节目《从杂志到播客,酷儿女性的媒体实践与现身》。第一期节目请见👉🏼《拉拉出没请注意!二十年来,线下拉拉友好空间经历了怎样的变迁》& 《混圈拉拉不正经?「没有空间,就没有身份,亦没有权利」》


同语x姬羊的第二期节目是一次“三代同堂”的圆桌对谈,将从几位酷儿女性媒体人的视角出发,探索二十年来中国大陆酷儿女性媒体的发展与变革,并展望酷儿女性媒体的未来。


圆桌邀请到杂志《les+》的主要负责人gogo与大头、杂志《酷拉时报》的主要负责人典典与大头,以及播客「姬羊同笼」的主创黑羊与shanshan作为嘉宾。从千禧年初的杂志到第二个十年的播客,听酷儿女性内容生产者讲述她们的故事。


在推出正式圆桌对谈内容之前,「同语II」将通过三篇「快问快答」,来了解媒体主创们的创办初心、困难瓶颈和雀跃时刻。正式内容将以文字回顾+播客节目的形式为大家呈现。


第一期「快问快答」指路:《“说真诚的话,有创意的话”——与〈les+〉的快问快答 |姬羊x同语③》


本期嘉宾是《酷拉时报》的执行主编典典与编委大头,ta们会回答关于杂志的十个问题。




《酷拉时报》,以酷儿、拉拉的多元视角,关心当下性/别议题与social activism的电子刊物,从2012年底开始筹备,发起人是在当时的拉拉运动中较为活跃的几位社群伙伴。大家在不同的地区,通过邮件组、线上会议等方式,简单地聊了聊刊物的愿景,投票定下了《酷拉时报》的刊物名称,也组了第一期专题文章“拉拉与女权运动”的部分稿件。2013年4月,借冰岛拉拉总理访华的时机,“酷拉时报”注册微博账号,在微博平台上发布了第一篇时评,短短几天就收获了上千的关注。


从微博开始,《酷拉时报》随后也在豆瓣小站(~2021年)、微信(~2017年)等公共平台开设了帐号,根据不同平台的特点进行不同的发布:在微博、微信等平台首发单篇文章,并利用评论功能积极与读者互动,征集留言、发起活动。已发布的文章定期整理成不同的专题,在豆瓣小站归档,同时还开设了时事评论、文艺评论等板块。在2014、2015两年,《酷拉时报》也印制过精选文章的年度合集。


《酷拉时报》的主旨是“关注华语地区的性/别运动发展”,形式上以文字为主,但文字体裁、内容和议题等都相当丰富,涉及以多元性别视角反思social activism、评论性/别相关时事、收集拉拉等多元性别社群自己的故事、介绍性别相关的学术和文艺作品等等方面。

《酷拉时报》 






Q

最初有想创办这份杂志是在什么时候呢?当初为什么想做这份杂志呢?

大头:给运动加点批判的声音。


典典:2013年我加入的时候,办刊物的想法,已经有一些更“资深”的参与拉拉运动的朋友讨论了好一阵子了。可能我的个人动因主要是怀着“想向她们学习”的心情?其实我这个人做大部分事情的动机,往往都是“希望能帮到我欣赏的人”而已。那个时候,我一边读着历史学硕士一边参与一些拉拉活动,但对很多性别议题,也并没有特别自信的、明确的“答案”,也从来没想过自己可以办刊物。但是,因为认识其ta在策划这件事的朋友和“前辈”,而且此前在一些场合,我曾被ta们的言行打动过、启发到,所以当时被问到感不感兴趣的时候,我是特别高兴能有参与的机会。


换言之,当时认为与其说这是“我想创办”,不如说这是一件我比较认同、信任或者好奇的朋友们想要做的事情,而我很希望能够帮上一点忙


对刊物本身而言,创办当然是需要很多条件的。所谓“大环境还比较好”自不待言,当时还是有一些言论空间的。


性/别activism的发展也是很重要的条件。当时想要办这个刊物,不是因为没有拉拉刊物(Les+当时还在,也有很多其她拉拉小组、网站、视频音频节目,挺热闹的),而是想讨论在性/别activism发展过程中的一些“内部”分歧和新的现象,比如LGBTQ+ activism中女同志的边缘化、拉拉在(当时的)新一波女权运动中的积极作用、如何将性别视角引入其它更广泛的社会议题……




Q

创办时感觉到的最大的困难是什么呢?

大头:批判不易。


典典:和今天很不同的是,在参与创办的时候(2013年初),我没感觉到太大的“外部”困难,正如前面说的,那个年代大家对性/别activism还是满怀希望的。


所以就我个人而言,参与创办时,自己更多是在担忧:我能不能胜任这个工作?因为那时候我觉得自己是性别议题与运动的“新人”,虽然有一些在性别机构做志愿者的经历,也有一些编辑和写作的经历,但是尝试去负责一个新的性别刊物的运作,肯定是一个全新的大挑战。我最大的困难,就是会担心自己对性别议题的理解还不够,对social activism的理解还不够,担心自己“误导”读者,或者犯什么“错误”(其实没有什么“标准答案”,但肯定也是有一些方向要把握,也需要经验,来成长为“更好”的编辑)。




Q

你最喜欢的是哪一期策划?/哪一篇文章?

大头:《让谁先平等起来》。


典典:我能说都喜欢吗??这个问题真的太难回答了!简直就像问妈妈最喜欢哪个孩子一样欸(虽然“生下”文章的人并不是我自己)。虽然是多年以前了,但现在让我看看每一期专题(拉拉与女权运动、阴道戏剧、婚姻/家庭、性/别暴力、性/别争议、“形式婚姻”、跨性别、双性恋与泛性恋、酷儿与宗教……),我还能想到每一期后面的那些故事,都曾给参与其中的我带来过感动或者启发。


比起具体说最喜欢哪一期策划、哪一篇文章,不如说说在读过这么多篇文章,经历了这么多期策划之后,我的一些体会吧。我意识到最打动我的文章,不在于文笔有多么好,或者多么能引经据典,甚至也不是“干货满满”的那些,而是最让我感受到作者的真诚的文章。无论是将亲身经历娓娓道来,还是将内心的困惑、纠结和盘托出,甚至是不太“政治正确”、可能引发争议的观点和感受,只要真诚、具体,能让我看到“活生生的人”,就会让我(也往往让读者)难以忘怀。而专题策划则让我意识到,组织一个精彩的专题,当然需要找到一个话题点,需要有一些“知识输出”、安排不同角度的深入分析……但有作者和读者的亲身经历,能产生这样“活生生的人”之间的联结,也始终是关键。


《酷拉时报》「拉拉与女权」专栏《让谁先平等起来》




Q

受到读者最热烈反馈的是哪一期?你觉得为什么读者会特别喜欢这个题材的内容?

大头:“女权与拉拉”系列。


典典:这题我觉得上一题有答到一点,就是真诚的故事常常能够打动读者,而我觉得格外宝贵的也是通过刊物这个渠道建立的联结和友谊,这是从和读者一对一互动时了解到的。不过如果以转发量、收藏量这样的“大数据”来看的话,最受欢迎的往往是切合时事的内容,或者是某种程度上提供了一些“解决方案”的“干货”类文章。比如最近唐山事件之后,广为流传的《男人可以为支持女权主义做到的35件实事》,就是我们《酷拉时报》的志愿者团队最早翻译成中文并发布的一篇文章。这篇文章当时的反响也不错,但在刊物停止这么多年后,这篇文章居然在唐山事件的契机下又传播了一轮,也是有点惊喜的。




Q

有什么令你印象深刻的读者的反应吗?

大头:不记得了。


典典:有很多表达感谢、表达有共鸣和启发的留言,会让我特别感动。那时我真的是每天早上五六点一睁眼,想到可以去看看读者的评论和留言,就特别有动力马上起床开始一天的工作,完全不会(像读博士的时候这样)没动力起床开工。每次收到读者的反馈,能通过和读者的互动形成一个小小的线上甚至线下活动,我都会特别开心。


不仅是读者,还有作者(许多也是读者),我作为编辑(和Ta们的第一个读者),也很珍惜投稿人的文字所展现的经历和心情。还有我们的志愿者(许多也来自读者),很多都是我到现在还当作打心底里信任的好朋友的人,即使日常联系不太多了……我个人始终希望,我们的作者和读者都不是面目模糊的大众,而是能够借《酷拉时报》这个曾经的刊物平台、发生真实联结的人,这些联结甚至比刊物本身更长久。而我在参与刊物的过程中最感满足的,也是自己能够由此联结到这些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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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酷拉时报》目录一览




Q

你最想从这份杂志中收获什么?

大头:有启发的交锋。


典典:前面第2题提到困难的时候,我说过一开始很害怕“犯错”。但在参与刊物的过程中,我后来就能渐渐认识到性别也好,social activism也好,这样的领域其实就像《酷拉时报》的发刊词说的,没有什么“统一的答案”。我很感谢这个经历,让我学会了放下一些对“标准答案”的追求,放下一些因为害怕不确定性、害怕“不正确”,而想要避免复杂、避免冲突的心理。


我是在《酷拉时报》工作期间,才认识到自己可以为了真正期待和向往的事情,勇于面对复杂和冲突的情境,而我真正期待和向往的,正是促成不同视角的真诚表达和沟通这样的不同,恰恰是建立共同愿景的前提。当然,尊重多元和差异,也是一个知易行难的过程,我现在也还在这个实践的过程里。




Q

一个最能代表这份杂志的句子是?

大头:我们期待基于互相理解的结盟,而非取消差异的团结。


典典:“以酷儿、拉拉的多元视角,关心当下的性/别议题与shè huì yùn dòng。”




Q

请描述一个在做这份工作时最令你雀跃的时刻。

大头:论战的时候。


典典:雀跃的时刻也好多啊,很难说出“最”来,特别是时隔多年再回顾的话。收到精彩的文章,得到读者的暖心评论,和伙伴们(其ta编委或者志愿者)讨论出新的点子,都是很雀跃的时刻。不过非要说的话,当时“最”的时刻,可能就是读者转化为作者、给我们投稿并且说出类似“因为读了……我才有勇气写下自己的故事”的时刻吧!




Q

说一段话献给当初和你一起运营这份杂志的伙伴吧~

大头:有空聚聚。


典典:我能说“一切尽在不言中”,或者唱一段“感恩的心”吗,哈哈,这个快问快答都已经被话唠的我答成小作文了。。真的说起来的话,是有很多很多惭愧的部分。因为2016年的离开(设想过好多次如果我没有走,刊物是不是能多活几年,当然这么想也有点自恋),也因为来读博后发生很多事自顾不暇,和过去的伙伴联系,远没有自己希望的那么多。。但还是想说,那几年真的是我觉得最充实、最满足的几年,都是因为有你们在



Q

创作环境日益逼仄,多元性别群体,尤其是酷儿女性无论是生活境遇还是话语权都仍处在边缘位置。不过仍见年轻的创作者通过个人公众号、播客、newsletter等媒体实践推动环境朝向平等与多元的未来迈进。你想对这些不懈发出声音的伙伴们说些什么呢?

大头:说真诚的话,有创意的话。


典典:当时也有不少自我审查的压力,有突然的删帖,有反对和争吵,但正如题目所说,现在的环境肯定是“日益逼仄”。不过我相信,其实不用说太多,对于仍然在不懈发声的伙伴们而言,我曾在发声、行动的过程里所感受到的那些充实,得到的那些宝贵的联结,一定也会是你们的收获——倒不是说我们一定能马上“推动环境朝向平等与多元的未来迈进”,历史可能是曲折的,但是我相信,人一定会通过行动,成就自己,更懂得自己珍惜的是什么,也一定会通过行动,找到同路人,收获宝贵的友谊。在感到迷茫、无力的时刻,尤其是觉得“未来没有希望”的时刻,也许可以试试回到当下、回到自己,看看自己所珍惜的过去点滴、所珍惜的友谊。有时候不是为了多么伟大的理想,只是为了守护这些,我们就可以继续走下去。共勉!





下一期,我们将推出播客「姬羊同笼」主播黑羊Shanshan的「快问快答」,敬请期待~





关于【姬羊同笼】播客


「姬羊同笼」是一档由 Shanshan 和黑羊创立于 2020 年 5 月 17 日的播客,关注一切以拉拉和酷儿女性为主的话题。我们希望通过时而轻松、时而严肃的讨论,对于切身议题做出及时的反思,以及必要的记录——我们相信,分享是发现彼此、建立更好的社群的开始。


收听渠道包括官方网站、网易云音乐、小宇宙、苹果播客、Spotify 和其他泛用型客户端,如果你对这期节目有什么想法,欢迎你在网易云、小宇宙给我们留言。感兴趣成为「姬羊之友」或是激励我们创作的伙伴,可以在爱发电@姬羊同笼找到我们,解锁更多独家内容。




关于【同语口述史】


自2009年起,同语开始进行拉拉社区发展口述史的记录工作。


在一期工作中,我们记录了北京拉拉社区从上世纪九十年代中期开始的十多年间的变化发展,前后共采访社区活跃人士44人,考察了9个民间小组与活动空间,通过重要的历史事件、积极个人与标记性的时间点来拼接出北京拉拉社区发展的大致脉络,同时也整理了27位相关人物的口述故事。

「北京拉拉社区发展口述史·壹:社区历史篇」用四个发展时期串联起北京拉拉社区历史的发展脉络,将“看得见的事实”刻入人心:


・1997年以前:同志社区的萌芽
・1998年至2003年:拉拉社区的独立与发展
・2004年至2007年:拉拉社区的组织化
・2008年之后:挑战与转型



「北京拉拉社区发展口述史·贰:人物故事篇」按主题精选北京拉拉社区发展历史中重要人物的故事与Ta们的独到见解,为大家呈现社群中最精彩的人与情。



你可以点击下方图片,在本公众号内订阅#口述史#合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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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面来源|《酷拉时报》

编辑|Meng

排版|y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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