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姐”、“婉拒铁T”、学历崇拜…哪些拉拉社群内部梗让你无言以对？｜姬姬喳喳②

「找铁T还不如找男人👊🏻」

「你怎么不谈恋爱？

你可能不是女同性恋

而是无性恋」

「支持同性婚姻 = 支持代孕。

你支持同性婚姻？

你是男的吧！」

“T”在拉拉社群里或许是承担最多污名化效果的身份，或可源于T在性别气质与性别表达维度的可识别性，或可肇于T的内涵是如此丰富浮动、所跨越的性/别藩篱如此之多 ——  T是通过短发、不凸显女性身体曲线的宽松穿着、“中性化/男性化”的气质操演来标识身份么？还是将性活动中的“不可触摸性”（untouchability）置于身份认同的核心？抑或，T就是在浪漫爱欲唤起方面对女性气质突出的女性拥有特定偏好的女同性恋者？

也许，当人们在谈论T的时候，谈论的不是同一件事物；与其出于恐同心理急于将T及女同性恋者的存在收纳到僵化陈旧的“男-女”二元结构中，譬如轻易地将铁T等同于男性（或许可以请对方解释一下什么是“男性”），或者将女性的男性化气质（female masculinity）推定为“对‘成为女人’这个成人仪式的幼稚抵抗”和青春期女性不成熟的过渡阶段，不如去听一听T们的声音，T的存在便是对父权制异性恋霸权的有力讽刺。

在性少数权益的支持者所遭遇的种种问难中，最常见的大概就是“滑坡”论。一想到同性婚姻就想到代孕，思维惯性的背后固然有对女性的身体与生育能力被进一步商业化与剥削的担忧，但也再度体现了将生育权利与婚姻制度相绑定的政治安排与文化观念，这会促使对“如何为同婚议程辩护”的进一步思考与期待 —— 应当将生育/生殖与婚姻制度解绑，而非重塑硬化婚姻与家庭的神圣价值。以及，不得不说的是，从同婚到代孕的顺滑逻辑背后再度是女同的完美隐身，既作为女性又作为女性同性恋者所带来的复杂立场交织，使得拉拉很难在极化的文化战争里拥有能够发声的一席之地。

“姬佬逃不过直女”的洋洋自得，只能展现出将自己视作宇宙中心的傲慢——看不见除自己以外的ta者，任何边缘ta者的现身与自陈都会被化用为填补增殖个人ego的养料。除此之外，还能瞥见一种狭隘的、工具理性至上的、理解爱欲关系的“支出-收益”经济计算型视角，仿佛“被爱”是占了便宜、“爱与为爱的付出”如果交托给了无法给予回馈的人就是「亏损」，用“累积「性资本」的焦虑”来填充爱的含义是对爱最大的误读。

图源｜@铁T发言bot

「你都看耽美了

就不要说自己是女同了」

开放征集通道之后，收集到的几乎所有对拉拉社群内部梗的吐槽都和“争当三个好同性恋”有关，足可见“天下苦同性恋规范久矣”。

对优异教育背景、较高经济地位、女性化气质和外形、“纯血”女同的偏好是如此的现实主义导向，尽管这份拉拉“理想情人”的画像可以映射出女性更加脆弱的经济处境与社会地位 —— 希望能够找到在成功学意义上满足世俗标准的同性伴侣，借此为不可见的、被否认的、被去实存化的女性同性关系提供一些情感联系以外的保障。这种绝地求生的生存主义策略却梗化为对“慕强”的推崇 ——

一方面，会强化对女性的双重道德束缚（既要在公领域里做到事业成功独立女性又要在私领域饰演温柔体贴完美情人），另一方面会再生产主流性典范为吸纳“好同性恋们”所设置的准入机制，好像没有达到女爱豆颜值身材标准、没触及到女企业家薪资水平、没考过雅思8分就不配当拉拉了呢；这也将同性关系收编改造为一种生活方式的选择，让它的阶级属性更加凸显——就像将非二元性别作为性身份认同的人都是大学本科生，而在劳工阶层的女同性恋群体中，t/p区分才是主流。

“婉拒双/恐双”迷思背后，一方面是对异性恋父权制强力压迫的恐惧与回避，是这份压迫投射入亲密关系后带来的应激反应症候，而亲密关系作为重要的社会互动仪式又是现代人累积自我认同和自我价值的主要向量。遭受边缘化与压迫的女性同性关系会导向本体认同的不安全感，为了祛除这份动摇自我价值的不安全感，进而会对伴侣提出更苛刻、但往往并不能够有效应对社会压力与心理危机的要求。

另一方面则是对双性恋+的误读和对双+能动性的抹杀，如果双性恋+伴侣选择和同性建立亲密关系，为何不庆祝多了一位能够共同对抗父权异性恋霸权的盟友呢? 对双性恋+的全面科普，请见《看见双性恋日：Bi the Way, Bi Your Side｜双的游乐园x老双家传声筒》。

图源｜@铁T发言bot

「txl就是玩玩而已」

「暧昧的那个味道

才是最正的，

友达以上，恋人未满」

相比起提及性少数时回避、厌恶、恐惧的反应，认为“同性恋就是玩玩”的回应更值得深思——因为答者详细比较过同性亲密关系与异性亲密关系的不同走向：周旋于自身非正统的性与性别与家庭和谐、传统孝道等强势叙事之间，性少数往往因为来自家庭、社会、职场等领域的干预与管控被迫隐瞒性向走入异性恋婚姻或者采用形婚的策略以取得私人性欲望与家庭-社会规范之间的平衡，这是更加慢性、却也是毒性更强的“扭转治疗”。多元性别群体遭到排斥与压制的结果在“玩玩”的定调里被因果倒转为同性关系“不稳定”“不认真”的本质特征。

另一方面，「玩」或者说将同性恋比喻成「习俗」「风气」「癖好」，暗示着这是一种可以改变的社会实践，而非一种固定的个人本性，这也是社会建构论的险峻之处——对“性/别操演”“性/别建构”的意识很少被用于质疑异性恋（异性恋，究竟是一种行为、一种关系、一种认同还是一种幻想？），而是立刻转变成对非正统欲望的管控。

如果以上说理并不奏效，那么可以回答 —— “所以你可以祝我‘玩得开心’么？ 😬” 

在“女同性恋连续统”的话语分析中，浮动形变的酷儿欲望拥有超越阈限的潜能与可能性；而在现实生活里，无法被定型、命名的酷儿关系呼应的是祂无法被承认与尊重的中间状态。含蓄与暧昧有可供甜蜜体验的美感，却也隐含着宽言默忍的恐同力道——只准停留在不可被明说的幽灵地界，那么表面的秩序就可以永保。在多元性别普遍被压制的大环境下，对暧昧快感的推崇可能也在维护“一个不需要诉诸暴力就可以压抑同志的社会秩序”。

《“疯批ntxl”的梗不好玩，请正视性少数群体家暴问题》一文中指出，在一个异性恋中心主义的社会，性与性别少数群体的身份具有边缘性，社群伙伴因此更难信任并求助于正规机构和政府部门。在普遍的恐同环境中，性少数群体还可能通过自我贬低、厌恶的方式来回避社会文化中性倾向不友善带来的伤害，因此暴露暴力遭遇对ta们来说更加困难，多元性别暴力在公众层面的能见度也更低。

此外，如前文提及，女性同性亲密关系在性别不平等与性向不平等的乘法效应下，因缺乏制度性保障而更加脆弱，更依赖于与伴侣之间的情感承诺，恐惧与不安全感也更容易在关系中滋生；如果说“阁楼上疯女人”的污名是对女性受暴处境的轻视，“疯批ntxl”的梗化也会遮蔽拉拉伴侣关系动荡与不稳定性背后的因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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