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响性诉讼 ⑦ | 这次，把“性别认同及性别表达”写进判决
“跨性别人士面临着偏见、污名、歧视、骚扰甚至暴力伤害。偏见损害了这些人群尊严和人格的完整性，导致其隐瞒或压抑自己的性别认同并过着恐惧和隐匿的生活。”
“正如同在 100 多年前，妇女没有权利接受教育，甚至没有自己的名字，而今天我们能做大学教授、做律师、做法官，这是很多个体的努力创造的历史和现实。”
“这也是我们今天所做的事情，让每一个人都能有尊严地不受歧视地生活，这也是我们正在创造的历史。”【1】
“身心不健康”、“觉得不正常”……
体检中心认为完全有理由辞退C先生。
C 先生是一位跨性别男性，他的指派性别和生理性别均为女性，但性别认同为男性，性别表达也符合社会对男性的刻板印象。
2015 年 4月 21日，他经杨某介绍入职贵阳慈铭健康体检中心有限公司（以下简称慈铭公司）从事销售工作。
4 月 29 日，杨某口头通知 C 先生，将其辞退。C 先生后来从杨某处才得知，原因就是自己的性别认同和性别表达。
案件当事人C先生
C先生精神低落，却不知道能做些什么，直到一次法律研讨会。
会上，他讲出自己的遭遇后，一些法学专家和律师都建议其使用法律维权。经过思考，C先生决定站出来，成为影响性诉讼的当事人。
反歧视领域的专家学者和律师都十分关注这个案子，进行了详细的诉讼策略分析：
根据前期的准备，审理可以分为“劳动争议纠纷”和“一般人格权纠纷”两个阶段。
劳动争议纠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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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年3月
l C先生向贵州省贵阳市云岩区劳动人事争议仲裁委员会（以下简称仲裁委）提出仲裁申请。
2016年4月
l 第一次开庭：慈铭公司提出“辞退的原因是C先生没有按照要求着女式工装”。
第二次开庭：慈铭公司提出“辞退原因是C先生工作表现不佳”。
2016年5月
l 仲裁委下达裁决：“C先生系试用期表现不合格，慈铭公司支付拖欠工资402元”。
l C先生不服裁决，提起诉讼。
2016年6月
l 诉讼开庭，C先生提出“工作表现不佳的证据系伪造，申请鉴定”。
2016年11月
l 鉴定材料与对比样本上红色印文非同一油印，终止鉴定。
收集证据
l 法院作出判决：认定原被告发生争议是在正式建立劳动关系之后而非试用期内，“试用期表现不合格”不能成立。
l “被告违反劳动合同法的规定解除与原告劳动关系应支付原告工资 483 元，经济赔偿金 1500 元。”
由于前期证据有限，所以C先生选择先进行劳动争议纠纷的流程，这样将由慈铭公司来提供辞退的证据。
果然，劳动仲裁庭第一次开庭期间，双方对着装问题的言辞辩论直接涉及到性别表达的内容。慈铭公司人事主管金某也在接受媒体采访时明确说到，C 先生不着女式工装、违反公司的着装规定而因此遭到解雇。这样，就为一般人格权纠纷提供了比较完整的证据链条。
一般人格权纠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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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年4月
| 一般人格权争议案开庭。
2017年7月
l 一审判决：“法院认定被告侵犯了原告的平等就业权，无正当理由解除与原告的劳动合同构成差别对待，判决被告赔偿精神抚慰金 2000 元。”
l 没有明确说明慈铭公司对 C 先生确实实施了就业“性别”歧视，也没有支持公开赔礼道歉的诉讼请求，基层法院不利于案件在更广范围内的推广。
综合上述因素，C 先生决定上诉。
2017年11月
l 二审开庭
专家辅助人何霞副教授出庭阐明了与性别和就业歧视相关的概念，并动情地说到：“让每一个人都能有尊严地不受歧视地生活，这也是我们正在创造的历史。”
2018年2月
l 终审判决： C 先生的性别认同与表达应当依法受到保护与尊重，但其认为慈铭公司的行为对其构成性别歧视的主张因证据不充分不予支持。故驳回上诉，维持原判。
这一次，“性别认同和性别表达”被完整写入判决书中，作为首例跨性别就业歧视案，它的判决有不少亮点，也不乏遗憾。
将这一案件放在更广阔、更长远的视野中看，我们可以发现其更重要的意义所在。
首先，本案证明了“专家辅助人”与多元性别议题的适配度。
本案在各个阶段的庭审均有专家辅助人出庭，充分展示出这一制度的作用。一方面，面对没有“先例”的新型案件时，法官更需要专家辅助人这一角色来打消顾忌。另一方面，专家辅助人亲身参与后，对案件的评论、对相关立法的推动来说更具有发言权。
劳动争议纠纷阶段，刘小楠教授作为专家辅助人出庭
一般人格权纠纷一审：
从左至右为何霞副教授、刘明辉教授、C 先生、
王永梅律师
一般人格权纠二审“阵容”：
从左至右为邱恒榆律师、C 先生、何霞副教授
其次，本案为立法倡导提供了十分积极的素材。
全国人大代表、中华女子学院孙晓梅教授曾在 CGTN 上公开表示关注和支持 LGBT 群体的平等权益，并且提及本案；本案也为 2016 年全国两会期间的《反就业歧视法（专家建议稿）》的立法推动提供了案例支撑。
最后，本案还实现了国内倡导和国际倡导的联通。
《防止基于性取向和性别认同的暴力和歧视问题
独立专家的报告》（A/HRC/38/43）
聊完健康，聊完工作，下期我们将聊一聊有关“婚姻”的话题。
当同性婚姻遇上中国法院，会发生什么故事呢？想知道就千万不要错过下一期推送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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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何霞副教授在跨性别就业歧视案一般人格权纠纷终审现场的发言
材料来源 （同语出品2019年）
刘明珂《中国多元性/别影响性诉讼手册》
作者：邹杨
校对：窝窝头
排版：实习生白羊
责任主编：C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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