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志社群的家暴应该被关注|洪涛老师专访

镇镇 同语

本文是成长小组系列访谈第四篇。

时隔一个多月,成长小组访谈系列第四篇终于出炉!上期,春季成长小组带领者绿豆与我们分享了小组的设计思路和小组中运用的戏剧手法(见《作为同性恋者,个人的痛苦背后有什么?》),大家还记得吧?(忘了的小伙伴赶紧复习一遍)

本期我们的访谈对象是反家暴领域专家李洪涛老师,她与我们分享了自己与同语的“相识相惜”。此外,洪涛老师也从专业社工的角度,谈到成长小组的个人和社会意义。带着人本主义的价值理念,带着爱和关怀,这位经验丰富的老师、前辈陪伴着同语-彩虹暴力终结所共同成长。(镇镇:感恩的❤)

 

李洪涛老师

同语-彩虹暴力终结所反家暴项目督导

镇镇

您跟同语的缘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洪涛老师(后简称H):作为曾经的反家暴网络早期发起人,我跟同语有过一些间接接触,我们资助同语做了大陆第一个同志社群家暴状况报告。我们请性别研究的专家到女院(中华女子学院)女性图书馆的学术沙龙做讲座时,也邀请过同语,所以我很早就知道同语。


您当时对性少数议题感兴趣吗?

镇镇


H:最初对性少数议题没有特别的兴趣,对同志社群的领域也不熟悉。我一直在做的是单亲、婚姻危机、家暴等和社工服务相关的议题。


有个老师在课堂中随口提到“同性恋很正常”,他瞬间就明朗了,觉得自己不是有问题的人

镇镇

那从什么时候有契机更多地接触到同志议题呢?


H:大约是前年,李悦(彩虹暴力终结所协调人)找我,邀请我做一个关于性少数群体反家暴的培训。我心里没底,也不知道能在社群里做什么,当时只介绍了家暴的概念及家暴干预的相关知识。


因为在同语接触性少数群体,我的认知发生了改变。


记得在云南做培训的时候,我受了很大的触动。一个同志社群的伙伴讲他的生命故事:初中,身边的男生都在谈论喜欢的女生,他却对女生没什么感觉,反而喜欢男生。他感觉自己跟别人不一样。后来发现自己是同性恋,内心十分恐惧、绝望,经常自残。直到上大学,有个老师在课堂中随口提到“同性恋很正常”,他瞬间就明朗了,觉得自己不是有问题的人。

 

我从来没有近距离听过同志社群自己讲自己的人生经历。他们真的应该得到社会的关注,他们的成长经历都很难,尤其在非大城市,或比较闭塞的边远地区、农村地区,同志群体是很孤立无助的。作为社工专业的教师,我应该关注性少数社群,尽己所能地做些工作。

 

很感谢同语,在这里我也学到了很多东西。我还是挺喜欢学习的。


社工系的学生将来可能会直接成为服务者,他们也应该经历一个成长和整合的过程

做了两次培训后,就请您来做性少数的成长小组了,您是什么感觉?

镇镇


H:李悦说有一个专门的项目,让我做同志社群的成长小组,我就特别感兴趣。因为我们女院在国内社工界是最早做小组的,那时我担任社工系主任,也在北师大心理学院读林孟平教授的博士班,由此接触到了自我认知成长小组。林教授说:“成长小组是作为工作者必须经历的。”当时女院社工专业刚开始,社工系的学生将来可能会直接成为服务者,他们也应该经历一个成长和整合的过程,于是,我就把成长小组引入了社工系学生的课程中。成长小组主要是参与和体验的课程,我们老师会带学生探索自我认知和自我成长,比如:我是谁,我怎么成为今天的我(对应过去),如何面对现在的我,以及我和我未来的成长之路。这个课程当时在全国的社会工作学校都产生了很大的影响。


自上个世纪九十年代开始,我做了二十年的小组,我非常喜欢开小组。一是很认同成长这个议题;二是对小组工作(group work)有热情,我做过单亲妈妈小组、离婚妇女小组、大学生成长小组,后来又在反家暴网络做受暴女性支持小组、男性施暴者教育与治疗小组;再有,我对参与式培训感兴趣。所以同语找我做小组,我欣然接受。


镇镇

同语的彩虹成长小组是一个什么样的小组呢?有什么特别之处?


H:之前我没有做过性少数群体的成长小组,凭着做小组的经验设定了大致的框架,第一期顺利完成,感觉兴奋又欣喜。

 

可能是因为参加同志社群成长小组的组员比较年轻,观念相似,面对的环境和压力也相近,所以能很快聚焦议题。此外,我们所处的时代也更开放,大家也能放开自己、表现自己,在互动中很有活力。性少数群体因为处在社会文化边缘,所以容易有共鸣,在小组中的归属感很强,大家有“同在一条船的感觉”,也能较快地建立起连接,相互支持,相互促进。


我们认为每个人都是有价值的,不分阶级、年龄、性取向,都有ta的权利和尊严。

您当时和李悦在设计彩虹成长小组,有怎样的期待呢?

镇镇


H首先是温暖,营造安全、可信任的环境,希望他们在小组中不再孤独,形成相互支持的力量,共同面对成长中经历的困惑、烦恼,甚至冲突、伤害。

 

其次是在认知层面上实现改变。能正面地看待自己,包括自己的身份、能力、性取向等,能比较好地处理自己与原生家庭、与他人的关系。自我认识是最重要的,要肯定自己、接纳自己。如果总是负面地认识自己,总在意外界、他人的评价,就会活得很辛苦、很沮丧,处理不好自我认知这一问题的。我们在小组中会注意给组员正面的回馈,积极的评价,让ta看到自己在处理成长问题上的能力在不断加强。

 

成长小组遵循人本主义理念。我们认为每个人都是有价值的,不分阶级、年龄、性取向,都有ta的权利和尊严。我们要帮助参与者发现自己的智慧、潜能、内在的生命力和与众不同的能力,赋予ta力量,使ta相信自己能开心地生活,能把握自己的人生——这其实也是同语的机构理念和价值观。


作为性少数社群NGO,我们应该动员不同层面的人来一起做倡导和服务

镇镇

您也谈到,非大城市的人很少有机会接触到服务资源和相关信息。那您是如何看待多元性别社群现状的呢?对性与性别少数公益组织有怎样的思考呢?


H:我认为无论在部门还是社会组织,各机构的人都要有性别多元意识。在偏远地区,传统观念势力很强,来自原生家庭的压力更大、控制更紧。社会工作、社会服务应该要加入同志社群、性别多元的内容。世界并非总有男人、女人,现在我在性别培训中就会讲性别光谱、性别多元。

 

社会承认性别多元指日可待,因为现在对于性少数的认识在发生很快速的变化,同志社群组织也越来越活跃,发出的声音越来越大。

 

作为性少数社群NGO,我们应该动员不同层面的人来一起做倡导和服务,比如律师界、心理界、公共政策领域等。还应该让社群、NGO组织共同讨论,形成合力。NGO组织可以从不同领域去推进服务。


最后,您对我们的成长小组有什么期待吗?

镇镇


H:同语的成长小组已经做了三、四期,我很认可你们做的这个成长小组,经常跟别人推荐。现在小组有了些影响力,但是还很有限。每一期小组能惠及的人很少,也就十来个吧,所以希望同语能通过小组培养出一些种子,比如培养性别多元小组长——ta们掌握了基本的知识、理论和简单的方法,再去影响身边的人,就能够推广至其他地区,扩展影响力。


访谈结束之后,洪涛老师特地发来语音补充,为什么自己和同语团队有这样长期的合作:

“我很喜欢同语团队。无论是在热线咨询服务,跟进个案的直接支持方面,同语投入很多精力和热情;在开办成长小组的过程,同语团队很踏实认真,注重专业性,而且项目设计很细致。每一次的成长小组的活动设计、运作过程、每次活动之后的总结评估都做得比较踏实,能够看到成效——这和同语团队全身心投入,对专业性的学习、促进自己成长提高密切相关;所以我很喜欢同语,一直合作到现在,很舒服,很和谐,也很默契。”

嘤嘤嘤好感动…… 

访谈后记

兴之所至,就像一个谈论人生理想的年轻人,很难相信洪涛老师已经快70岁了。我们的访谈持续一个多小时,虽然时间不长,但整个过程节奏快、信息量大,比我们的预期丰富太多。洪涛老师对社工服务充满热情,保持学习的姿态和开放的心,主动地去了解她之前并不熟悉的同志社群;同时尽自己所能,把多元性别知识带到更多的地方去 ……我们被她的热情感染,也被她的专业折服,真是一个绝佳的学习榜样。由衷感谢洪涛老师一直以来对我们团队的鼓励和支持,有这样的前辈/合作伙伴,何其荣幸。

访谈|四季

文字整理|雪梨/李洪涛

编辑|宇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