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妹小组虽然解散了，同志运动的脚步却并没有就此停止下来。从1999年开始，国内开始出现自己的拉拉BBS和拉拉网站。"咸丰年间"（网名）在《大陆女同网站的历史及发展(2006版)》中认为1999年是拉拉网站的纪元。她列举了几个当年创办的网站：拉拉生活广场、中国女同联盟、玉碧园、拉拉社区和拉酷，并且总结了这些网站的特点是“个人网站雏形”和“内容单一，以BBS交流为主”。而根据凌的回忆，1998年麻雀（网名）在大陆建立了第一个拉拉网站——“拉拉生活广场”，在大陆的“碧海银沙”（网站名）有了第一个拉拉聊天室。1999年由一对通过网络相识的拉拉恋人建立的“ET千年之恋”更为综合，虽然总体比较偏文艺抒情风格，但是已经开始包含多个网页的内容。2000年4月，一路同行论坛在大陆最大的综合性论坛天涯社区建立，这个以同志话题为主的公共论坛成为了大陆同志网民最大的聚集地之一。而2000年以后，随着互联网的不断普及，一大批的拉拉网站出现，例如深秋小屋、花开的地方、阿拉岛等等。到2002年，"咸丰年间"统计并记录的拉拉网站达到了30多家。在这些大陆自己的拉拉网站发展的同时，上网的拉拉人数也在不断地增加。北京的拉拉开始出现每个礼拜六晚上集体上网聊天找人的情况。网上的活动也逐步发展出了线下的聚会与活动，有讨论会，也有到郊外的旅游活动。

深秋小屋2001-2004年首页截图

来源：深秋小屋公众号（ID: ladyscn）

另一方面，女同性恋者从同志酒吧中独立了出来，开始有了自己的活动空间。1999年，第一家禁止男士入内的拉拉酒吧——枫吧——在北京秀水南街开业。枫吧的老板是一位公开出柜的艺人乔乔，网名猪肉大葱。乔乔于1999年“被”出柜，而于2006年以演唱歌曲《爱不分》而正式公开宣布自己女同艺人的身份，此事还被当时诸多网络媒体报道。

在前文中已经讲到乔乔认为在男同女同一起聚会的同志酒吧里，拉拉在人数上明显很少，并“被逼到一个角落”，所以有了开一个拉拉专属酒吧的念头。

乔乔的歌曲作品《爱不分》

枫吧开业之前，分别在拉拉俱乐部网站以及华威八层做网络和实地宣传。北京西单华威大厦是北京一处较为有名的年轻拉拉（尤其以初高中学生为主）聚会地点。整个楼层的主题是美食天地，四周围有很多家卖食物的小摊位，楼层中部放置了大量公共的桌椅供人吃饭、休息。乔乔让酒吧的工作人员到这里发放广告传单。而拉拉俱乐部是当时较大的拉拉网站之一。

枫吧开业的第一天可谓盛况空前，乔乔回忆说开业当天来了300多人。

枫吧

但是半年之后，作为全天营业的纯拉拉酒吧，枫吧开始赔钱。所以乔乔把枫吧转让给了别人，自己留下20%的股份，并将枫吧的每周六晚上包下作为拉拉专场。其他时间段里枫吧则是普通酒吧。后来的一些拉拉酒吧专场也延续了这种经营模式，即酒吧老板和拉拉合作在一周的某一时段（通常是周六晚上）举办拉拉专场。而专场的收入也按比例分配给酒吧老板和做场子的拉拉个人。枫吧不仅为北京的拉拉提供了一个聚会、娱乐的酒吧空间，还自行举办了许多十分受欢迎、有人气的活动，例如枫吧开业当年即开始举办一年一度的京城四大帅T四大美P选秀活动，T的反串表演以及P的“力大无穷”比赛等等。

作为中国第一家拉拉酒吧，枫吧在这十多年的时间里经历了两次关门和两次开业，也换了三处地方。秀水南街的“老枫吧”从1999年经营到2003年。到2003年4月，北京进入非典时期，酒吧生意一落千丈，乔乔本人也离开了北京，“老枫吧”正式关门。4个月后的2003年8月16日，随着中国在院的最后一批非典患者从北京地坛医院康复出院，非典时期基本过去，聚会活动回温。乔乔回到北京之后，于当年8月在北京工人体育场附近的烟斗吧开始包场，每周六晚上的“枫吧专场”重新开业。与烟斗吧“混搭”的枫吧专场从2003年8月一直经营到2009年下半年，2009年8月再次停业。这一次停业的原因，大致有三：

这一次的停业时间也是4个月，2009年12月12日，枫吧专场才重新在簋街开业。作为拉拉酒吧专场，枫吧在其十年的运营过程中没有像之前的同志酒吧那样遇到过警察的干预。它能够顺利经营这么长一段时间与这也是“有一定关系的”。

乔乔自己对枫吧的基本定位是为北京的拉拉提供一个娱乐的场所，我们也看到枫吧的出现和经营确实为北京的拉拉社区不断注入商业、娱乐和文化的因素。不仅仅是枫吧，在2001年前后的几年时间里，北京拉拉社区出现了多种发展方向。如果说北京姐妹小组是以社区组织、社会运动等手段推动社区发展的，那么在这种方式受到重大挫折的时候，我们也看到了商业和文化的推动力量。

枫吧

2000年，年仅27岁的编剧和导演李玉执导了她自己的的第一部纪实风格故事长片——《今年夏天》，由潘怡和石头主演。

中国大陆第一部女同性恋电影《今年夏天》海报

这部电影也成为了中国第一部女同性恋剧情影片，而这中间创作的艰辛和巨大的投入，石头只是轻描淡写般地讲到一些：

尽管《今年夏天》从未在大陆公开放映，电影光盘也是在多年以后才获得发行，但是这部影片却在国外获得多项电影大奖。在2002年威尼斯国际电影节上，《今年夏天》获得艾尔维拉·娜塔莉奖，这是第二个得到这个奖项的华人影片。第一个获得该奖项的中国导演是张艺谋，获奖片是《大红灯笼高高挂》。同年，在德国柏林国际电影节上，《今年夏天》获得电影节青年论坛的亚洲电影特别奖。

《今年夏天》剧照（右为石头所饰演的角色）

2001年12月，由张江南、杨洋、崔子恩等人在北京大学举办了第一届北京同性恋电影节。《今年夏天》与《东宫西宫》、《蓝宇》等一同参展。虽然电影节中途就遇到阻力而被迫取消，但为当时的社会打开了一点与同性恋电影对话的窗口。

由刘烨和胡军主演的电影《蓝宇》海报

卡斯特曾在他的《网络社会的崛起》一书中讲到，电视节目是按照所有观众的最低认知标准制作的。如果是电影作品还具有某种先锋性的话，那么电视节目所呈现的是更为接近社会现实的状态。所以从这个意义上讲，同性恋议题进入中国的电视节目能够更有力地说明这个议题的日益凸显以及社会公众的关注不断加强。而正是从2000年开始，同志议题进入到了中国大陆的电视圈。2000年8月，石头成为了中国大陆第一个在电视上公开出柜的女同志。石头作为大陆的代表与香港的陈鲁豫、台湾的阿哲（台湾晶晶同志书店的店长）共同参加了凤凰卫视的“一点两岸三地谈”节目，讨论了一些同性恋话题。2002年凤凰卫视共制作并播放了两期有关同性恋的节目，《名人面对面》和《冷暖人生•爱人同志》。2001年12月20日，在中国内地颇具影响力的湖南卫视《实话实说》节目推出“走近同性恋”专题，邀请李银河、崔子恩、石头等人与现场观众一起讨论同性恋问题。尽管有人认为，这些电视节目基本还是带着对同性恋的歧视和偏见，或者拿同性恋当噱头博取收视率，但同性恋话题在电视上的出现还是十分重要的，因为这确实能够反映社会公众对同性恋问题的观念变化。另外一个例证就是半年之后2001年4月出版发行的《中国精神障碍分类与诊断标准》第三版。这本新版精神病诊断标准对同性恋的定义非常详细。同性恋的性活动并非一定是心理异常，由此，同性恋不再被统划为病态。这是继“去罪化”之后，同性恋的“去精神病化”里程碑。当然，书本中的“去病化”并不会立竿见影的在大众意识中产生效果。在同性恋从精神障碍诊断标准中被删去之后，还是有同性恋者因为性倾向被家人送进精神病院的情况发生。

2002年凤凰卫视节目《冷暖人生·爱人同志》

作者 / Asuka

编辑 / 艾琳